第 82 章
那天校庆会上,段星野架一把小提琴,惊艳校。
承渡舟坐在第二排,望着台上光芒万丈的少年,才陷入渐行渐远的友谊危机,又跌入懵懂的青春爱恋,于是在察觉到段星野的目光即将投来时,自己先乱了阵脚,低下躲避,假装玩手机。
结束的时候,段星野没有表演完的兴奋,反有些扫兴的样子。
人走在回家的路上,段星野冷不丁问一句:“我刚才的演不精彩吗?”
“没有。”承渡舟茫然地看,道,“很精彩。”
段星野那双乌瞳又冷又沉:“你就坐前排,开小差的样子我看见了。”
“……”
段星野不允许观众的视线有片刻从身上移走。
承渡舟不知该如何解释,只好强调一遍:“你演奏得很好,我程都在听。”
“让你看演你光带耳朵听吗?”段星野不依不饶,底气更足了,“那你干脆塞上耳机听音乐得了,我当初真该把内场券给蒋斯祁。”
承渡舟默了一下,:“我就看了那一下手机。”
“当时有人找你吗?”
“没有。”
段星野停下:“骗人。”
承渡舟也停下,面面,从裤子口袋里掏手机,声音里多了几分无奈:“自己看。”
段星野还真不客气地点开企鹅,扫了眼列表,又点开微信。
聊天框里是认识的同学。
没有女孩子。
段星野乌沉沉的眼眸融化稍许,可面色依旧冷着,把手机还回去,嘀咕一句:“谁看你的手机了。”
“……”
承渡舟一向有点反矫达人的技术在身上,道:“你看都看了,不就是想查我隐私吗?”
“承渡舟!”段星野像踩到尾巴一样,转过身倒退着往后走,漂亮的脸庞盛气凌人,“你在我面前还讲隐私?我你有过隐私吗?是不是朋友了?”
闻言,承渡舟心里有点暖,因为段星野还拿当无所不言的朋友,随即又蔓延长草一样的繁杂凌乱——一长大的朋友了不该有的心思。
承渡舟声音低了:“我们当然是朋友。”
段星野满意地轻哼一声,正转身,踩到后路面一颗小石子,因为倒退着走路轻易失去平衡。
——“小心。”
承渡舟声音一,就抓住了的手臂。
段星野甚至来不及感到惊吓,身形已经站稳,掀乌黑明亮的眼瞳,同时,承渡舟也抬漆黑眼眸。
人不经意的视线撞,好似有暂停时间的功能。
五月的夜晚,路灯把少年的身影拉得很长,风吹过树梢,发簌簌响,有片绿叶悠悠地飘下,落在光影里,又像落进了段星野的心湖里,荡涟漪。
段启围跟阚虞离婚的时候,段星野刚上高二。
过去幸福美满的家庭一夜破碎,段星野变得越来越沉默,性格也日渐乖张。
一次听承贤已经辞去司机的职位,带承渡舟回沪市,心里莫名腾火气,认定世界都在欺骗,最后都得离开,所以单面跟承渡舟拉开冷战。
承渡舟理解段星野因为父母的事心里不好受,想静静陪度过最难的时光,但段星野突然冷淡来,反跟蒋斯祁们越走越近,放学都不再跟一回家。
茫然的同时,诡异地产生一种遭到遗弃的糟糕感觉。
那天放学,蒋斯祁提醒下月就是段星野的生日,拿一条项链在承渡舟面前晃,充满恶意地炫耀一通,话里话外都在贬低承渡舟的身,嘲笑跟富二代圈子之间的差距。
承渡舟当下是忍了,做完值日,教室里只剩一人,把扫帚放回教室后排储物柜的时候,“哐”的一声,摔门的力气有些大,接着又冻着脸摔了第二遍。
承渡舟三观正直,不跟人攀比,虽然在贵族学校接受教育,但富养的是精神,从来不在物质上挥霍。
承渡舟只当蒋斯祁的炫耀是撒旦的诱惑,拒绝落入虚荣的陷阱。
可心态还是崩得一塌糊涂。
承渡舟捞包,走教室时便下定决心。
凭跟段星野那么多年的交,别人能给的礼物,也给。
按照段星野的经验,人每次冷战,无一例外都是由承渡舟主询问结束,但是这回没有。
承渡舟不但感受不到冷漠的绪,还主跟拉开了距离——放学后就消失,周末天更是不见人影。
段星野的怒气值好像一抛物线,向上到达了一峰值,便一天天走下坡路。
承渡舟不围绕在身旁的感觉,来同样糟糕。
于是段星野先耐不住性子,来到许久不进的房间,甩了张票在桌上,居高临下:“明天陪我去看。”
承渡舟掠了一眼,是新的话剧。
虽然很高兴时隔这么久段星野主找话,还发邀请,但是……
“我明天有事。”
在做家教,不凑巧,明天去商场摆摊地推。
段星野抿直一下唇角:“很重吗?”
承渡舟点:“。”
是教育机构老板提前安排的任务,社会上的事不像儿戏可以取消就取消。
段星野没有过问细节,拿回票,少年嗓音清清冷冷:“我听你回沪市了。”
承渡舟自己也在考虑中,所以没跟段星野提这事,顿了一下,实话实:“我爸有这算,想带我一回去。”
段星野垂下浓密的眼睫毛,像把小扇子,挡住眼底阴影:“地区教材都不一样,你现在回去能跟得上吗?”
承渡舟总觉得段星野有劝不走的意思,喉结上下了一下,道:“应该没问题……怎么?”
惠思特的精英教育质量很高,除了面拓展学生的能力之外,教授的课程一向是超前的,们在高一的时候就已经学习了高中三年的知识点,且承渡舟的成绩在年级里数一数二,即便现在转校,也不会耽误高考。
听闻承渡舟自己都不担心,段星野有些冷地嘲讽一笑:“走就早点走,免得回去后适应不了。”
“……”
承渡舟好像浇了盆冰水。
段星野拿着票转身,突然拉住手,回过。
承渡舟表有些木然,声音低低的:“你是希望我走还是怎么的?”
段星野感到手指传递的温度,心摇,唇瓣抿了又抿,好像了很多遍的腹稿,可最终都抵不过倔强,抽回手:“随便!”
段星野离开,承渡舟在桌子前呆坐了好一会儿。
接着,放下笔,滚到一旁床上,高大的少年身形蜷缩成一螺。
想多了。
“你别走了行不行”,这种话也只有跑操时体育老师会。
隔日便是周六,段星野醒来后,想到承渡舟今天又不知道门干什么,心里烦躁,连赖床的闲都没有。
捞手机,想不管不顾问一句,临发送前还是取消了。
无论承渡舟外干什么,都不关的事。
段星野转在微信上约了蒋斯祁那群人,排解一下烦闷的心。
蒋斯祁收到消息后可开心了,周末往往都约不到段星野,不是段星野自己忙,就是跟承渡舟约好了,这不知怎么回事,居然主找去玩了。
们到了常去的商场,已经是中午饭点了,于是随便选了家韩式料理店进去坐。
段星野的位置靠窗,点菜的间隙一抬,就见商场门口有熟悉的背影。
少年坐在一张蓝色塑料椅上,正低着玩手机,外套领子和衬衫领子间夹杂一线白色,顺着修长脖颈往上,是短利落的发尾。前还摆开一张铺着横幅的桌子,上是摞成一叠叠的本和册子,周围冷冷清清。
段星野手上一顿,便忘了翻菜单。
几乎是同时,蒋斯祁也透过明亮的玻璃墙看到了承渡舟,瞬间阴阳怪气来:“哎哟喂,那不是承校草吗?真是勤奋,周末还来兼职,不一会儿去照顾照顾的生意啊?”
蒋斯祁以前就看不惯承渡舟,因为从小到大,都是朋友,段星野总是偏袒承渡舟,自从知道女神喜欢承渡舟这款后,承渡舟更没好感了,不就发一下疯。
另一朋友拿手机着承渡舟,准备拍照:“这么缺钱吗?震惊了,我们学校还有半工半读的……”
下一秒,段星野不由分把那人的手机掉:“不缺钱。”
手机掉在桌上的声音挺大,朋友怪叫:“我没贴膜!”
段星野不理会,继续看外边。
周围人见了段星野的态度,渐渐收敛了玩笑的心。们这一圈人都是蒋斯祁聚集来的,蒋斯祁又段星野言听计从,所以从小到大,们小团体的核心一直是段星野。
服务生这时来点菜。
这里的炒年糕是招牌,大家点了各自喜欢的种类。
段星野点完自己的,瞄了眼外边,承渡舟还在。
:“再来一份不加辣,包。”
一桌子的人瞬间明白是给谁包的。
们是土生土长的渝市人,无辣不欢,只有从江浙沪来的承渡舟偏甜口。
蒋斯祁双手撑住面颊,虽然早习惯了,但还是有些扎心。
炒年糕很快上来了,大家的注意力都从外边承渡舟身上移开,不着边际地闲聊,有有笑。
就在这时候,商场里来一群背着包的女学生。
有女生眼睛一亮,扒拉一下身边人,指了指承渡舟的向,于是大家注意到了,一窝蜂地涌上前。
承渡舟见来活了,收好手机,站来,提示扫机构的二维码登记,发放学习手册。
蒋斯祁的视线吸引过去,见女生们把摊位围得水泄不通,惊道:“我靠,难怪机构派来摆摊,懂女高的爱好了。”
有人道:“羡慕,我也想摆摊,趁机几联系式。”
“那也得有那颜值才行。”另一人立马接上,道,“你去摆摊,无人问津。”
“爬!”
众人笑骂。
只有段星野一言不发,用叉子把碗里红彤彤的年糕捣弄来捣弄去。
蒋斯祁敏锐地看向段星野,不声色地观察表,忽陷入思索。
承渡舟背着韩料店的向,直到送走一批学生,重新坐下,转过身的时候,才看到段星野和蒋斯祁们。
不一会儿,段星野察觉到什么,隔着玻璃朝外面看去,很轻地跟承渡舟碰了下目光,又像是没看见一样挪开。
不想搭理。
吃好午饭,一群人了餐厅。
蒋斯祁见段星野提着包的袋子,正准备跟去门口找承渡舟,谁料段星野从另一口了商场。
段星野道:“我车回去了。”@无限好文,尽在晋江文学城
“不玩了?”蒋斯祁瞄了眼包袋,没忍住好奇,“你这……”
段星野顺着的目光看了眼:“干嘛?”
蒋斯祁反支支吾吾,指了下商场:“不用送给承校草吗?”
“送?”段星野道,“我喂流浪狗的。”
蒋斯祁:“……”
街道角落确实有流浪狗在晒阳,段星野把盒盖拆开,放在那儿。
流浪小狗尚且戒备地站在不远处,已经忍不住摇了尾巴。
当天晚上,段星野正躺房间里塞着耳机听音乐。
突然传来敲门声。
以为是阿姨,懒洋洋地应了一声。
开门后,是承渡舟。
段星野仅是瞥了一眼,侧翻身,背门口的向。
承渡舟因为中午目睹段星野吃炒年糕没带,心里有了结,回来的路上勉强收拾好心,道:“我进来了。”
段星野塞着耳机,像是没听到。
承渡舟绕过床,走到那边,踌躇一下后站定,:“给你看样东西。”
段星野用指尖滑屏幕,眼都没抬。
承渡舟卸下包,单膝蹲下,从包里抽一体积不小的纸袋,又从纸袋里掏一纸盒。
窸窸窣窣的声音勾得段星野好奇,没忍住掀眸掠一眼。
承渡舟把一印着超大logo的鞋盒放在地上,抬,上段星野乌沉沉的翘梢眼睛。
雪白的小脸还有些不高兴,但目光已经不回避了,因此沉默地看人时,总有点撒娇哄的意思。
承渡舟:“你试试看合适吗?”
段星野眼一眨,乌瞳有了光彩,摘掉耳机,坐身:“干嘛呀。”
承渡舟把盒盖拿掉,调整鞋带:“下周是你生日。”
段星野心里一,有什么绪涨潮,往前坐,伸一只脚架在承渡舟膝盖上,作无比自然。
承渡舟很习惯,一手握住穿着白色棉袜的脚,一手拿着调整好松紧的新鞋,给套上。
白色的中低帮款,侧独特的logo印着星空灰色,是很潮流的一双运鞋。
承渡舟把另一只也给段星野穿上,系好鞋带。
段星野站来,在原地踩了下,大小正合适,软硬也适中。
这才细看款式,发现是耐克的联名款,因为是新款,市场价炒得很高。
段星野坐回床边,:“怎么买这么贵的?”
来不贵,但是近五位数的价格,承渡舟给自己都没有买过这么贵的鞋。承渡舟淡淡道:“觉得好看就买了。”
段星野欣赏了会儿鞋,抬眸,就见承渡舟垂着眼收拾鞋盒,碎碎的刘海下微挡着扇形的双眼皮,脸庞线条清俊,因为认真,略显薄的唇线微微抿直。
段星野冷战了这么久,早憋不住了,歪:“你今天跟……”
想问“跟妹子们玩得开心吗”,但是下意识觉得奇怪,一旦口,就好像自己很在意这种事一样。
承渡舟不解,看:“什么?”
段星野唇角了,收复杂的心绪,问:“你吃晚饭了吗?”
承渡舟:“还没。”
段星野抓上手机站身,道:“走,去外面吃。”
段星野吃过晚饭了,来只是为了陪承渡舟,走在社区的路上,穿着新鞋,今天的脚步尤其轻松,竟不知不觉走到了承渡舟的前面。
承渡舟目光时不时瞥向段星野的鞋,只觉得越看越好看,且看段星野穿买的鞋,会油然生一种陌生的绪,不仅仅是高兴,还有不明显的满足感。
十月的夜晚,风一吹,枝金黄的碎花散落。
段星野自从父母离异后,就没这么轻盈过,走着走着,原地转了圈,承渡舟忍不住无声笑了下。
段星野突然意识到自己走快了,回过身抓承渡舟的手:“你慢了!”
承渡舟心跳毫无征兆地加剧,明明小时候牵手,不会有其的感觉,但是长大后,心脏跳的频率越来越难以控制。
人就这么牵着手走在街道上,四下很静谧,承渡舟没有提白日里的扫兴,:“你喜欢这鞋吗?”
段星野抬高下巴:“还行吧,我又不缺鞋。”@无限好文,尽在晋江文学城
但语气里的得意已经溢来了,不再是先前冷冰冰的模样。
段星野确实不缺鞋,如此高兴,是因为送礼物明承渡舟把放在心上,更喜欢这种感觉。
承渡舟无意识捏一下段星野的掌心,:“我以后会给你买更好的。”
段星野因为“以后”二字心中微热,故意问:“多好?”
灯光下,柔丽干净的阴影勾勒段星野的五官,天使一样的脸庞俏皮又鲜活。
承渡舟偏着看:“只是你想的,世界最好的。”
——“您好,这是承总送来的件,请查收。”
二月,各大省台忙着跨年,段星野正在VIP休息室里做造型,一西装革履的珠宝品牌代表亲自上门,送来一份精美的礼品袋。
段星野面色清冷,开首饰盒,里面的黄宝石手表在室内折射璀璨光芒。
小戴“哇!”的一声,发艳羡的惊呼:“这也漂亮了!承总买的一定很贵吧!多少钱啊这得?”
段星野淡声道:“不你帮我问问承渡舟?”
小戴:“……”
虽然承总和段老师有彼此的联系式,但是一年鲜少联系一次,不怪网上盛传们是“娱乐圈塑料夫夫”。
段星野没有手表,只是放在腕边比划一下,接着拿手机,拍了张照上传ins,就把盒子阖上,扔回礼品袋里,回家后归纳到摆柜上吃灰。
那是们结婚第一年,段星野尚且不知承渡舟过的是阴历纪念日。
——“您先生已经收到礼物了。”
承渡舟坐在去机场的车上,收到珠宝品牌代表复命的电话,问:“什么反应?”
“……”
刚刚还很热的代表突然陷入沉默。@无限好文,尽在晋江文学城
承渡舟明白了,不意外,挂断电话后,望向车窗外滑过的盏盏路灯,回忆了很多年前。
承渡舟不期望段星野再给什么回应,但依旧恪守自己多年前的承诺。
世界最好的,才配得上精致的小玫瑰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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承渡舟坐在第二排,望着台上光芒万丈的少年,才陷入渐行渐远的友谊危机,又跌入懵懂的青春爱恋,于是在察觉到段星野的目光即将投来时,自己先乱了阵脚,低下躲避,假装玩手机。
结束的时候,段星野没有表演完的兴奋,反有些扫兴的样子。
人走在回家的路上,段星野冷不丁问一句:“我刚才的演不精彩吗?”
“没有。”承渡舟茫然地看,道,“很精彩。”
段星野那双乌瞳又冷又沉:“你就坐前排,开小差的样子我看见了。”
“……”
段星野不允许观众的视线有片刻从身上移走。
承渡舟不知该如何解释,只好强调一遍:“你演奏得很好,我程都在听。”
“让你看演你光带耳朵听吗?”段星野不依不饶,底气更足了,“那你干脆塞上耳机听音乐得了,我当初真该把内场券给蒋斯祁。”
承渡舟默了一下,:“我就看了那一下手机。”
“当时有人找你吗?”
“没有。”
段星野停下:“骗人。”
承渡舟也停下,面面,从裤子口袋里掏手机,声音里多了几分无奈:“自己看。”
段星野还真不客气地点开企鹅,扫了眼列表,又点开微信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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没有女孩子。
段星野乌沉沉的眼眸融化稍许,可面色依旧冷着,把手机还回去,嘀咕一句:“谁看你的手机了。”
“……”
承渡舟一向有点反矫达人的技术在身上,道:“你看都看了,不就是想查我隐私吗?”
“承渡舟!”段星野像踩到尾巴一样,转过身倒退着往后走,漂亮的脸庞盛气凌人,“你在我面前还讲隐私?我你有过隐私吗?是不是朋友了?”
闻言,承渡舟心里有点暖,因为段星野还拿当无所不言的朋友,随即又蔓延长草一样的繁杂凌乱——一长大的朋友了不该有的心思。
承渡舟声音低了:“我们当然是朋友。”
段星野满意地轻哼一声,正转身,踩到后路面一颗小石子,因为倒退着走路轻易失去平衡。
——“小心。”
承渡舟声音一,就抓住了的手臂。
段星野甚至来不及感到惊吓,身形已经站稳,掀乌黑明亮的眼瞳,同时,承渡舟也抬漆黑眼眸。
人不经意的视线撞,好似有暂停时间的功能。
五月的夜晚,路灯把少年的身影拉得很长,风吹过树梢,发簌簌响,有片绿叶悠悠地飘下,落在光影里,又像落进了段星野的心湖里,荡涟漪。
段启围跟阚虞离婚的时候,段星野刚上高二。
过去幸福美满的家庭一夜破碎,段星野变得越来越沉默,性格也日渐乖张。
一次听承贤已经辞去司机的职位,带承渡舟回沪市,心里莫名腾火气,认定世界都在欺骗,最后都得离开,所以单面跟承渡舟拉开冷战。
承渡舟理解段星野因为父母的事心里不好受,想静静陪度过最难的时光,但段星野突然冷淡来,反跟蒋斯祁们越走越近,放学都不再跟一回家。
茫然的同时,诡异地产生一种遭到遗弃的糟糕感觉。
那天放学,蒋斯祁提醒下月就是段星野的生日,拿一条项链在承渡舟面前晃,充满恶意地炫耀一通,话里话外都在贬低承渡舟的身,嘲笑跟富二代圈子之间的差距。
承渡舟当下是忍了,做完值日,教室里只剩一人,把扫帚放回教室后排储物柜的时候,“哐”的一声,摔门的力气有些大,接着又冻着脸摔了第二遍。
承渡舟三观正直,不跟人攀比,虽然在贵族学校接受教育,但富养的是精神,从来不在物质上挥霍。
承渡舟只当蒋斯祁的炫耀是撒旦的诱惑,拒绝落入虚荣的陷阱。
可心态还是崩得一塌糊涂。
承渡舟捞包,走教室时便下定决心。
凭跟段星野那么多年的交,别人能给的礼物,也给。
按照段星野的经验,人每次冷战,无一例外都是由承渡舟主询问结束,但是这回没有。
承渡舟不但感受不到冷漠的绪,还主跟拉开了距离——放学后就消失,周末天更是不见人影。
段星野的怒气值好像一抛物线,向上到达了一峰值,便一天天走下坡路。
承渡舟不围绕在身旁的感觉,来同样糟糕。
于是段星野先耐不住性子,来到许久不进的房间,甩了张票在桌上,居高临下:“明天陪我去看。”
承渡舟掠了一眼,是新的话剧。
虽然很高兴时隔这么久段星野主找话,还发邀请,但是……
“我明天有事。”
在做家教,不凑巧,明天去商场摆摊地推。
段星野抿直一下唇角:“很重吗?”
承渡舟点:“。”
是教育机构老板提前安排的任务,社会上的事不像儿戏可以取消就取消。
段星野没有过问细节,拿回票,少年嗓音清清冷冷:“我听你回沪市了。”
承渡舟自己也在考虑中,所以没跟段星野提这事,顿了一下,实话实:“我爸有这算,想带我一回去。”
段星野垂下浓密的眼睫毛,像把小扇子,挡住眼底阴影:“地区教材都不一样,你现在回去能跟得上吗?”
承渡舟总觉得段星野有劝不走的意思,喉结上下了一下,道:“应该没问题……怎么?”
惠思特的精英教育质量很高,除了面拓展学生的能力之外,教授的课程一向是超前的,们在高一的时候就已经学习了高中三年的知识点,且承渡舟的成绩在年级里数一数二,即便现在转校,也不会耽误高考。
听闻承渡舟自己都不担心,段星野有些冷地嘲讽一笑:“走就早点走,免得回去后适应不了。”
“……”
承渡舟好像浇了盆冰水。
段星野拿着票转身,突然拉住手,回过。
承渡舟表有些木然,声音低低的:“你是希望我走还是怎么的?”
段星野感到手指传递的温度,心摇,唇瓣抿了又抿,好像了很多遍的腹稿,可最终都抵不过倔强,抽回手:“随便!”
段星野离开,承渡舟在桌子前呆坐了好一会儿。
接着,放下笔,滚到一旁床上,高大的少年身形蜷缩成一螺。
想多了。
“你别走了行不行”,这种话也只有跑操时体育老师会。
隔日便是周六,段星野醒来后,想到承渡舟今天又不知道门干什么,心里烦躁,连赖床的闲都没有。
捞手机,想不管不顾问一句,临发送前还是取消了。
无论承渡舟外干什么,都不关的事。
段星野转在微信上约了蒋斯祁那群人,排解一下烦闷的心。
蒋斯祁收到消息后可开心了,周末往往都约不到段星野,不是段星野自己忙,就是跟承渡舟约好了,这不知怎么回事,居然主找去玩了。
们到了常去的商场,已经是中午饭点了,于是随便选了家韩式料理店进去坐。
段星野的位置靠窗,点菜的间隙一抬,就见商场门口有熟悉的背影。
少年坐在一张蓝色塑料椅上,正低着玩手机,外套领子和衬衫领子间夹杂一线白色,顺着修长脖颈往上,是短利落的发尾。前还摆开一张铺着横幅的桌子,上是摞成一叠叠的本和册子,周围冷冷清清。
段星野手上一顿,便忘了翻菜单。
几乎是同时,蒋斯祁也透过明亮的玻璃墙看到了承渡舟,瞬间阴阳怪气来:“哎哟喂,那不是承校草吗?真是勤奋,周末还来兼职,不一会儿去照顾照顾的生意啊?”
蒋斯祁以前就看不惯承渡舟,因为从小到大,都是朋友,段星野总是偏袒承渡舟,自从知道女神喜欢承渡舟这款后,承渡舟更没好感了,不就发一下疯。
另一朋友拿手机着承渡舟,准备拍照:“这么缺钱吗?震惊了,我们学校还有半工半读的……”
下一秒,段星野不由分把那人的手机掉:“不缺钱。”
手机掉在桌上的声音挺大,朋友怪叫:“我没贴膜!”
段星野不理会,继续看外边。
周围人见了段星野的态度,渐渐收敛了玩笑的心。们这一圈人都是蒋斯祁聚集来的,蒋斯祁又段星野言听计从,所以从小到大,们小团体的核心一直是段星野。
服务生这时来点菜。
这里的炒年糕是招牌,大家点了各自喜欢的种类。
段星野点完自己的,瞄了眼外边,承渡舟还在。
:“再来一份不加辣,包。”
一桌子的人瞬间明白是给谁包的。
们是土生土长的渝市人,无辣不欢,只有从江浙沪来的承渡舟偏甜口。
蒋斯祁双手撑住面颊,虽然早习惯了,但还是有些扎心。
炒年糕很快上来了,大家的注意力都从外边承渡舟身上移开,不着边际地闲聊,有有笑。
就在这时候,商场里来一群背着包的女学生。
有女生眼睛一亮,扒拉一下身边人,指了指承渡舟的向,于是大家注意到了,一窝蜂地涌上前。
承渡舟见来活了,收好手机,站来,提示扫机构的二维码登记,发放学习手册。
蒋斯祁的视线吸引过去,见女生们把摊位围得水泄不通,惊道:“我靠,难怪机构派来摆摊,懂女高的爱好了。”
有人道:“羡慕,我也想摆摊,趁机几联系式。”
“那也得有那颜值才行。”另一人立马接上,道,“你去摆摊,无人问津。”
“爬!”
众人笑骂。
只有段星野一言不发,用叉子把碗里红彤彤的年糕捣弄来捣弄去。
蒋斯祁敏锐地看向段星野,不声色地观察表,忽陷入思索。
承渡舟背着韩料店的向,直到送走一批学生,重新坐下,转过身的时候,才看到段星野和蒋斯祁们。
不一会儿,段星野察觉到什么,隔着玻璃朝外面看去,很轻地跟承渡舟碰了下目光,又像是没看见一样挪开。
不想搭理。
吃好午饭,一群人了餐厅。
蒋斯祁见段星野提着包的袋子,正准备跟去门口找承渡舟,谁料段星野从另一口了商场。
段星野道:“我车回去了。”@无限好文,尽在晋江文学城
“不玩了?”蒋斯祁瞄了眼包袋,没忍住好奇,“你这……”
段星野顺着的目光看了眼:“干嘛?”
蒋斯祁反支支吾吾,指了下商场:“不用送给承校草吗?”
“送?”段星野道,“我喂流浪狗的。”
蒋斯祁:“……”
街道角落确实有流浪狗在晒阳,段星野把盒盖拆开,放在那儿。
流浪小狗尚且戒备地站在不远处,已经忍不住摇了尾巴。
当天晚上,段星野正躺房间里塞着耳机听音乐。
突然传来敲门声。
以为是阿姨,懒洋洋地应了一声。
开门后,是承渡舟。
段星野仅是瞥了一眼,侧翻身,背门口的向。
承渡舟因为中午目睹段星野吃炒年糕没带,心里有了结,回来的路上勉强收拾好心,道:“我进来了。”
段星野塞着耳机,像是没听到。
承渡舟绕过床,走到那边,踌躇一下后站定,:“给你看样东西。”
段星野用指尖滑屏幕,眼都没抬。
承渡舟卸下包,单膝蹲下,从包里抽一体积不小的纸袋,又从纸袋里掏一纸盒。
窸窸窣窣的声音勾得段星野好奇,没忍住掀眸掠一眼。
承渡舟把一印着超大logo的鞋盒放在地上,抬,上段星野乌沉沉的翘梢眼睛。
雪白的小脸还有些不高兴,但目光已经不回避了,因此沉默地看人时,总有点撒娇哄的意思。
承渡舟:“你试试看合适吗?”
段星野眼一眨,乌瞳有了光彩,摘掉耳机,坐身:“干嘛呀。”
承渡舟把盒盖拿掉,调整鞋带:“下周是你生日。”
段星野心里一,有什么绪涨潮,往前坐,伸一只脚架在承渡舟膝盖上,作无比自然。
承渡舟很习惯,一手握住穿着白色棉袜的脚,一手拿着调整好松紧的新鞋,给套上。
白色的中低帮款,侧独特的logo印着星空灰色,是很潮流的一双运鞋。
承渡舟把另一只也给段星野穿上,系好鞋带。
段星野站来,在原地踩了下,大小正合适,软硬也适中。
这才细看款式,发现是耐克的联名款,因为是新款,市场价炒得很高。
段星野坐回床边,:“怎么买这么贵的?”
来不贵,但是近五位数的价格,承渡舟给自己都没有买过这么贵的鞋。承渡舟淡淡道:“觉得好看就买了。”
段星野欣赏了会儿鞋,抬眸,就见承渡舟垂着眼收拾鞋盒,碎碎的刘海下微挡着扇形的双眼皮,脸庞线条清俊,因为认真,略显薄的唇线微微抿直。
段星野冷战了这么久,早憋不住了,歪:“你今天跟……”
想问“跟妹子们玩得开心吗”,但是下意识觉得奇怪,一旦口,就好像自己很在意这种事一样。
承渡舟不解,看:“什么?”
段星野唇角了,收复杂的心绪,问:“你吃晚饭了吗?”
承渡舟:“还没。”
段星野抓上手机站身,道:“走,去外面吃。”
段星野吃过晚饭了,来只是为了陪承渡舟,走在社区的路上,穿着新鞋,今天的脚步尤其轻松,竟不知不觉走到了承渡舟的前面。
承渡舟目光时不时瞥向段星野的鞋,只觉得越看越好看,且看段星野穿买的鞋,会油然生一种陌生的绪,不仅仅是高兴,还有不明显的满足感。
十月的夜晚,风一吹,枝金黄的碎花散落。
段星野自从父母离异后,就没这么轻盈过,走着走着,原地转了圈,承渡舟忍不住无声笑了下。
段星野突然意识到自己走快了,回过身抓承渡舟的手:“你慢了!”
承渡舟心跳毫无征兆地加剧,明明小时候牵手,不会有其的感觉,但是长大后,心脏跳的频率越来越难以控制。
人就这么牵着手走在街道上,四下很静谧,承渡舟没有提白日里的扫兴,:“你喜欢这鞋吗?”
段星野抬高下巴:“还行吧,我又不缺鞋。”@无限好文,尽在晋江文学城
但语气里的得意已经溢来了,不再是先前冷冰冰的模样。
段星野确实不缺鞋,如此高兴,是因为送礼物明承渡舟把放在心上,更喜欢这种感觉。
承渡舟无意识捏一下段星野的掌心,:“我以后会给你买更好的。”
段星野因为“以后”二字心中微热,故意问:“多好?”
灯光下,柔丽干净的阴影勾勒段星野的五官,天使一样的脸庞俏皮又鲜活。
承渡舟偏着看:“只是你想的,世界最好的。”
——“您好,这是承总送来的件,请查收。”
二月,各大省台忙着跨年,段星野正在VIP休息室里做造型,一西装革履的珠宝品牌代表亲自上门,送来一份精美的礼品袋。
段星野面色清冷,开首饰盒,里面的黄宝石手表在室内折射璀璨光芒。
小戴“哇!”的一声,发艳羡的惊呼:“这也漂亮了!承总买的一定很贵吧!多少钱啊这得?”
段星野淡声道:“不你帮我问问承渡舟?”
小戴:“……”
虽然承总和段老师有彼此的联系式,但是一年鲜少联系一次,不怪网上盛传们是“娱乐圈塑料夫夫”。
段星野没有手表,只是放在腕边比划一下,接着拿手机,拍了张照上传ins,就把盒子阖上,扔回礼品袋里,回家后归纳到摆柜上吃灰。
那是们结婚第一年,段星野尚且不知承渡舟过的是阴历纪念日。
——“您先生已经收到礼物了。”
承渡舟坐在去机场的车上,收到珠宝品牌代表复命的电话,问:“什么反应?”
“……”
刚刚还很热的代表突然陷入沉默。@无限好文,尽在晋江文学城
承渡舟明白了,不意外,挂断电话后,望向车窗外滑过的盏盏路灯,回忆了很多年前。
承渡舟不期望段星野再给什么回应,但依旧恪守自己多年前的承诺。
世界最好的,才配得上精致的小玫瑰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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